總算要上船了!..營部連打頭陣接著各步兵連最後才是兵器連押陣,再成二路縱隊出了塘岐小學往北高醫院方向前進,後面也有其他的部隊跟上來大概之前在那裡集合的吧..
上了坡頂圓環再從午沙大道往下,這時在一片黑濛濛的夜空下,南北竿水道外側真如同海上高速公路般點點漁火綿延一長串根本看不到盡頭,比平常多了好幾倍的數量,看起來真是壯觀...
難怪剛才打那麼多照明彈,不過真不好意思,要大家百忙之中還特地前來替42砲送行..這也太隆重了點...步下午沙在集訓區上暫時待命,巨大的開口笑前艙門張的開開的,
筆直的鐵板一直鋪到沙灘上緣,從艙間裡透出暗黃的燈光,現場人聲鼎沸,卡車亮著防空燈來來去去,口令聲叫喊聲引擎聲腳步踩在鐵板上的砰砰聲此起彼落熱鬧的很,
好像來到了半夜裡的果菜魚肉批發市場...
這時前頭有一個穿海軍制服的尉官上前不知道向營長報告甚麼,然後又敬禮離開..這會營長再召集五位連長過去一陣交代後,連長回到各自部隊前教大家起立,現在再最後清查一次人員是否到齊..
然後依照來時順序成單縱隊靠右魚貫進入中間那艘開口笑,裡面各連早先派出的兩個班已經將分別的位置劃分清楚,用木箱隔開勢力範圍..裡面空間相當的大,右半邊是我們營裡的地盤,
左邊不知道是誰的,反正到時候會有兩個營一起擠在裡面..空氣混濁不堪,各種怪味道都有,最難聞的莫過於撲鼻而來的重油氣味,只有幾排吊著老高的燈光有氣無力的照著坦克艙,
兩邊頂上各有幾扇排氣扇開動著,但是感覺上一點用都沒有...一進到裡面就開始汗流浹背,底艙鋪設著墊板隔開鐵皮地板,大家找到位置安頓下來,地方實在很擠,弟兄們還是只能坐著休息,
如果躺下來就會影響到別人,42砲叫幹部們照顧好弟兄,然後佔據靠走道外側幾個木箱上設立臨時指揮所,此時部隊不能隨意走動,值星官及各排排長要確實掌握,
這時營部連衛生排長正從前面走來挨家挨戶的發放暈船藥..等我們這營好不容易大致就位,另一個單位的人馬也陸續進來了..要命ㄚ!!這裡頭實在是熱的要命,又悶又難受,空氣是越來越糟糕了....
搭乘開口笑實在不是甚麼很好的回憶...記得二月底在基隆上船當時是走上上甲板再由靠近前端處艙蓋處兩段式的梯子下到坦克艙,天氣冷的很..42砲阿郎排長及另一位阿賢兄抽到擎天部隊的步校同學,
還有一群準備到東引及馬祖的倒楣軍官士官及新兵,大概300多人吧也一起下來,由於人少大家可以各自找位置要坐要躺悉聽尊便,42砲等三人找了靠前面的雅座鋪下報紙,各人拿出睡袋就準備長期抗戰,
艙底稍微比較溫暖但是重油的氣味相當濃烈,雖然船還是處於靜止錨停狀態,可是還是可以聽到輕微的左右搖晃時咿咿呀呀的聲音...沒過多久又有一群人下到底艙,
穿的花花綠綠的手邊還啼著大包小包行李,更離譜的竟然有人把關在籠子裡的雞鴨都帶了下來..這些一定是準備返回馬祖的居民吧..糟糕..怎麼樣都睡不著,還是很冷--從鐵皮地板傳上來的冷,
只好坐了起來背靠艙壁,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不知道扯些甚麼...奇怪,剛剛坐下來時就已經吞了暈船藥,照道理應該會覺得昏昏欲睡才對,怎麼到現在精神還這麼好...到底甚麼時候才要開船ㄚ?
..要不然藥效過了那怎麼辦?...
底艙的人來人往噪音漸漸平息下來,但是登陸艦還是穩如泰山的動也不動...42砲真擔心如果外海風浪變大,海象情形不好的話,可能本班航次又要取消,然後全部的人又得要徒步走回韋昌嶺營區待命,
因為像開口笑這種平底大煎鍋如果出了外海碰到大一點的浪頭那可就糟糕透頂,坐雲霄飛車恐怕也沒那麼精彩....下午登船到現在晚上8點過了都還沒動靜,稍微再瞇一下吧...
模模糊糊中好像聽到錨鍊拉起的聲音,主機大軸開始運轉起來,艙底瀰漫的刺鼻重油味薰的暈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晃動程度比較明顯了,大概已經開出外港了吧?
..還好嗎..沒有老前輩們講的搖擺的那麼嚴重吧...阿郎兄站了起來登上甲板上廁所並想瞭解一下現在到底現在船已經開了多遠?..不到10分鐘只看到他老兄氣急敗壞的跑回來..~"怎麼樣?
..現在在到外海了嗎?"~~"..外海個頭啦!!..搞了半天現在還在內港裡,剛剛只是掉頭而已!"!~~..靠!..折騰這麼久船只是原地變換位置就已經晃成這樣,
那如果真正進到台灣海峽會碰到甚麼情形42砲真不敢想像...但現在也無法可想,只能到時再說吧...從夾克口袋再找出剩下的暈船藥..等一下就知道你們到底管不管用了...
昏黃的燈光,冰冷的艙壁,混濁的空氣,柴油的味道,搖晃的船身加上心情沉重準備前往馬祖戰地的我們這一大群人,就這麼如同貨物般被塞在底艙..42砲等聊到無話可說,終於強迫自己閉眼休息,
可能是暈船藥還是心理作用,不到一會兒就在輕微的晃動中進入沉睡狀態...不知過了多久才又被晃醒過來,前艙上的艙蓋已經蓋好,這時才感覺晃動的程度變大了,
而在一陣陣令人不舒服的左搖右擺中還可以聽到由艙壁傳來乒乓乓的撞擊聲..然後很明顯的船身有了差不多15度的傾斜,然後又是砰砰砰的聲音再往另一邊擺蕩過去..
要不然就是艦首被拖高後再往下重重一放的前後推擠顛簸的情形...到目前狀況還好,還可以忍受沒有暈船的感覺,就著昏暗的光線現在才過了凌晨兩點,船才開了6小時左右,
如果運氣不錯一路的海上氣候風浪都這麼照顧42砲的話,至少還要忍耐10來個小時左右吧...X的!艙底怎麼越來越冷...趕緊扯緊睡袋包的密不透風的再繼續躺平吧...
一整夜就這麼搖來晃去的,耳邊都是叮叮咚咚咿咿呀呀乒乒乓乓的聲音,不過大體上來說還蠻平穩的,最大傾斜度頂多20度,大家就這麼一直待在艙底,等到艙蓋早上重新打開,
在底下憋了整晚的人立刻爭先恐後的登上上甲板呼吸新鮮空氣,一上到甲板頓時神清氣爽,難得還是陽光普照的天氣,雖然還是有風而且也很冷,
但浪頭平緩連在一旁看著的海軍人員都覺得這次運氣還真不錯...周圍海天一色,兩邊不遠各有一艘陽字艦亦步亦趨的護航著...老開口笑平穩的劃破浪濤前進,海面上只有作業的漁船經過,
但這時42砲注意到船首突出的雙連式40砲座已經有戴上鋼盔穿上救生背心的海軍士兵們卸下砲衣戒備著...突然42砲才驚覺到剛剛那些漁船不是台灣的,難怪船身破舊的好像快散架了一樣....
這麼說應該已經過了海峽中線了,兩旁護航的驅逐艦這下慢慢靠攏過來,將我們幾艘慢吞吞的登陸艦緊緊夾在中間保護著,以防有任何不良意圖,到了接近中午時分船隊先抵達東引,
由於東引當時沒有大型碼頭可以靠泊,人員物質上下得靠中型登陸艇往返,只看到船側一堆大兵艱難的揹著背包攀在網狀繩梯上爬上爬下,隨著浪高起伏一一再跨到艇內,那可真是驚險的畫面...
42砲不禁懷疑..要是海面波濤洶湧浪花滔天時,這些弟兄該怎麼辦?...
等遲緩的開口笑再次慢騰騰的啟程向南航行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了,這時船的右舷景色是連成長長一線的綿延山頭,遠遠隔著寬闊的水道映入眼簾..不用說這就是大陸福建省閩江口地區,
地理課本不知讀了多少遍,但親自看到時相信在場所有菜官大兵們的情緒還是很激動...沿海地區漁船聚集相當多,老遠看到我們經過時還會揮手招呼,一派和平景象,
很難想像當時還是兩岸劍拔弩張的勘亂時期...船到南竿外海登陸艦突然熄火停了下來,不知道是要趕時間返回台灣還是潮汐不適合搶灘,反正就這樣錨泊下來...
搞的準備要上馬祖的我們頓時莫名其妙..該不會叫我們游泳過去吧?..倒是要回馬祖當地的老百姓正好整以暇整理個人行李坐在甲板等待...突然船上廣播響起~請友軍弟兄離開本艦左舷!
請友軍弟兄離開本艦左舷~~然後一群水兵將本來收好的舷梯靠舷側吊下,然後聽到騰騰騰的引擎聲在船邊靠過來,往下一看是和剛剛在東引接駁時長的一模一樣的中型登陸艇,
這時聽從海軍人員指揮42砲等揹起背包魚貫走下舷梯再跨到登陸艇上,等差不多客滿了海軍船老大加足馬力轉頭往南竿方向開回,幾十個人擠在艇上小的要命的空間裡,
這感覺有點像陸戰隊冒著槍林彈雨準備攻灘頭的架式...不過周圍只有震耳欲聾的引擎聲及柴油廢氣味道加上搖擺顛簸的海浪拍打推擠...半小時不到42砲感到明顯的撞擊感,
登陸艇再奮力往前一衝然後引擎聲慢慢停車,前頭的艙門緩慢的打開,大家再步履艱難的跌跌撞撞走出來,一時頓覺整個地面都在晃動.......歡迎各位來到馬祖南竿!!...
沒想到7個月之後,42砲又進到這悶熱的要命的底艙,還要在這些慢吞吞的大傢伙肚子裡共處將近20小時...42砲真不曉得怎麼運氣總是這麼好?..等另一個單位的人馬也亂哄哄的各就各位,
在船首待命的海軍弟兄開始收拾準備解纜關上艙門,等船頭厚重的艙門一關閉,空氣馬上變的更加混濁,五味雜陳的氣味薰的真想戴上防毒面具....上千個大兵像沙丁魚罐頭在底艙熱的流汗,
這時艦內的廣播不知道在嚷嚷甚麼東西,一會兒聽到錨鍊嘩啦被拉起撞擊的聲音,主機也開始轟隆作響好像在暖車般,然後明顯感到船身努力的倒車中,在裡頭感覺慢慢的搖晃起來,
艙壁也可以明顯聽到海浪拍擊的聲音...等了那麼久總算要上路了,現在時間大概凌晨4點不到,趁著這時候趕緊躺平下來,就著輕柔的搖擺中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真希望一覺醒來船已經在基隆外海準備進港了,42砲衷心祈禱著希望老天保佑,一路上都是如此風平浪靜,平安順利的將大家都送回台灣...
就在熱的跟烤箱般密不通風的艙底時睡時醒的苦熬著的當口,忽然大兵們騷動起來紛紛向前擠去,原來通往上甲板的前艙蓋打開了,在底下悶了這麼久的弟兄當然迫不及待的想衝上甲板呼吸新鮮空氣,
42砲豈能落於人後..上衣穿好也跟著大夥步上斜梯上了登陸艦的甲板,當時記得才早上不到8點,船仍停在南北竿水道中間暫時沒有開航的打算...
( 到底還在等甚麼這42砲不知道 ) ,一大群人幾乎不分官士兵人手一根煙靠在船邊上無聊的望著原先的駐地,只聽到廣播一直重覆~~友軍弟兄請不要聚集在X舷的聲響
...聽說船上還有福利社供應飲料點心,但42砲想那裡絕對是人山人海..問道站在一旁的砲三班班長有沒有去福利社買東西?他說現場人多的一蹋糊塗,小小的販賣部根本擠的是水洩不通,
只好兩手空空又回來了...這時突然從遠遠的指揮艙後面傳出吵鬧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帶頭起哄鬧的不可開交,吵的幾個本來在船邊抽煙打屁的連長們這時匆忙的跑到甲板後方,
42砲也看到幾位海軍軍官也神色緊張的從指揮艙上面下來...現在是發生甚麼事情ㄚ...
就在42砲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時,就看到一群人亂哄哄的由後面被各單位幹部們趕了回來,這時哨音此起彼落叫所有人重新進到底艙待命,42砲只好跟著熙熙攘攘的眾人腳步一起走下艙蓋口斜梯,
再度下到熱的要死的開口笑底艙找到原來位置脫了上衣休息...一旁幾個弟兄還在口沫橫飛的講述剛剛發生的事情...
~~"排仔,你剛才有去看嗎?.."~~"沒有..發生甚麼事ㄚ?"......
~~"厚!有夠火爆的啦..差點打起來.."
~~"對ㄚ!十個陸軍打一個海軍,非打的那小子滿地找牙不可.."
~~"他X的!..應該給他死才對!.."
~~"算他們落跑的快,要不然的話這場面就好看了.."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讓42砲聽的霧霎霎..~"你們不要同時講!到底甚麼事XXX你說!"..42砲這才清楚發生甚麼事,原來海軍艦上的福利社賣的東西貴的有點離譜..
一包泡麵聽說賣到30那也就算了,熱水還要另外加錢,爛爛的水果切成小塊一小袋50大元,不知道那個排子的易開罐也是50元起跳...反正甚麼東西都是貴就對了...大夥人多口雜火氣大,
對方服務態度又差當下引發口角,這下真的惹翻了這一大群滿腔不爽的陸軍野戰 ( 野蠻? ) 弟兄們,當場給他鼓譟踢館起來,害的福利社匆忙打烊結束營業,
而一堆人還不肯離去..最後只有勞動帶隊長官前來收拾善後,將惹事的弟兄全部趕下艙了事...
這些傢伙火氣未免大了點,買賣不成仁義在嗎,幹嘛要砸人家的場子?不過在可憐的陸軍弟兄身上發這種苦難財大概也是水兵的傳統福利之一吧..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是?..好了,安靜下來!
儘量找好地方休息,這時船上廣播又響起,不過在底艙一片吵雜聲中實在不曉得到底在說甚麼,前艙頂蓋又被蓋上,主機再度轟鳴起來,船總算要開了,
剛剛停這麼久42砲猜測是不是要等護航的陽字艦就位?..這一動整個船身明顯的搖晃起來,趕緊再吞下暈船藥牢牢的躺在木箱上..但熱的汗流浹背怎麼忍受?
..營長及營部幕僚和連長輔仔有上層船艙可以休息,只有排長們和大兵擠在坦克艙燜烤著...濃烈的重油味,幾天沒洗澡的汗臭味加上臭鞋襪味,
隱約傳來的尿騷味及好像有人已經開始由嘴巴出清胃裡存貨的怪味...天ㄚ!!..這要忍受到甚麼時候ㄚ?..兩個單位上千弟兄就這麼百年修得同船渡的革命情誼下,同舟一命準備慢慢的晃回台灣...
比較年輕的弟兄大概沒機會搭到中字坦克登陸艦了吧?....這些大部分是二次大戰末期出廠的美援軍艦在42砲 ( 73年 ) 當時已經40歲左右,
連老美都很驚訝這些本來在20年前就該準備報廢當靶艦沉入海底當魚礁的老古董,在咱們偉大的海軍弟兄手上不但保養維護的好好的,甚至還能繼續以10節的速度在海面上乘風破浪,
跑起來也是臉不紅氣不喘,跟旁邊如影隨形擔任護航勤務的馬吉老陽字號哥倆默契好的很,在那個久遠的年代裡一次又一次的冒著風浪執行運補各離島或補充換防陸軍部隊的各種任務...
現在外島的部隊人數逐年減少,也沒有換防移防的任務,許多離島也闢建可以停泊大型貨輪的深水港,運補作業全由民間貨輪挑大樑,人員往返也有飛機或客輪代勞,
再也不需要這些老傢伙們奮不顧身賣老命似的在潮汐間搶灘登陸了.....這些昔日在台灣海峽上默默耕耘的老戰友如今安在?..該不會全拆光了當廢鐵賣了吧...
對於曾經搭過開口笑這種平頂老煎鍋往返離島前線的前輩來說,在7.8.9月裡這麼酷熱的天氣,塞在熱的要命又密不通風的坦克艙底.,或是在冬天冷的半死的月份碰上東北季風狂吹,
海面波濤洶湧晃的七葷八素,吐的胡說八道的下甲板裡待上超過20小時是甚麼滋味..各位不妨去請教看看,但不管怎麼樣當時大家共同一致的想法--只要能讓老子回台灣,
把我們吊在船舷上都沒問題..還管甚麼冰冷酷熱烏煙瘴氣...目前登陸艦仍緩慢的朝台灣本島前進,這時大部份在艙底的弟兄早已各自用最舒服的姿勢或躺或坐的安靜下來..
這回老天爺也很賞臉,海面沒有甚麼波浪,雖然艙內還是可以聽到海浪拍打船身的咚咚聲響及艙壁受壓嘰嘰吱吱的聲音,但沒有很離譜的左右搖晃,倒有點像搖籃般的感覺,
除了難聞的味道揮之不去還有熱的全身黏搭搭的感覺外,其他情況倒還不錯,或許可能上千陸軍弟兄擠在下頭的重量加上滿腹的不爽之氣也夠還是怎樣,
比起上回搭同樣的船到馬祖這一趟真的是平穩多了...只是空氣簡直糟糕透頂,船行途中海軍又不讓大家再上到甲板放風,在裡面只能看著手錶計算著時辰,等待白天過去黑夜到來..
一路上就這麼睡睡醒醒....迷迷糊糊中42砲被一陣騷動又驚醒過來...
ㄡ..原本航行中關的緊緊的上艙蓋又被打開了,馬上一堆人爭先恐後的跑上甲板,42砲就著昏黃的光線看看手表,已經第二天的凌晨時分了..荷荷,已經過了16小時了42砲竟然還活的好好的沒被薰死,
可真不簡單..艙蓋打開底下的空氣就比較暢通不再那麼氣悶...突然上頭傳來興奮激動的喊叫聲,好像一群人剛發現新大陸似的又蹦又跳,幾個剛剛跑到甲板上的弟兄又跑了下來氣喘噓噓的說
~~"排仔,要不要上來看..已經看到台灣了..""~~"真的ㄚ?"~~..馬上又有一大群剛醒過來聽到消息的人立刻跳起來,三步併兩步的衝上甲板一看究竟,
當然免不了又是一陣大呼鬼叫~~台灣!台灣!看到台灣了!...那個大夥經過漫長航程,終於在黑暗中遠遠看到台灣本島陌生卻又熟悉的海岸線燈火時激動到不行的情緒跟場面ㄚ,
不管再過多久都像好像昨天才發生似的歷久彌新....一般來說船並不是由馬祖以直線的開回來,聽老海軍的解釋是每次航線都是要走不同的路線,彎彎曲曲的不能重複,就是怕有心的鄰居窺伺埋伏,
等過了海峽中線先朝南開到新竹外海,再沿海岸線北上基隆...是不是這個情形42砲也就姑妄聽之,反正無所謂,隨你高興怎麼繞,只要能將大家平安送台灣,
就算海軍船老大們心血來潮想繞道東海岸慢慢晃上來42砲也不敢有意見ㄚ...是吧?!...
為什麼弟兄們看到台灣時會那麼激動不已?這當然是有原因的,那時防區官兵返台休假非常不容易,義務役軍官抵達防區半年以上,義務役士官兵則要待滿一年
( 已婚者提出證明可提前半年 ) ,才有資格排入可列入休假人員"參考名單"的最後一頁.. ( 志願役軍士官怎麼排42砲不清楚 ) ,
每次返台假為一航次 ( 5到7天 ) ,如果碰上天候不好又狗屎運搭到開口笑的話那大概三天時間就鐵定泡湯,等下了基隆那裡也別去,
直接到留守處報到準備回來還比較快...但就算如此,還是一堆人搶破頭爭取極少的名額...不過也有很溫馨的故事,有回根據規定已經來馬祖一年以上的人各連分配到幾個名額可以放一航次返台假,
連上在榮團會後由連長公開抽籤,其實那時除了新進人員外幾乎每個弟兄都有資格,有些老兵甚至已經超過18個月了沒見過家人了...僧多粥少難免幾家歡樂幾家愁,
但是抽籤的名單公開後全是那些最老的弟兄依先後在馬祖的時間排序下來,只要之前沒休過返台假的這次全部中籤...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底下大家為這些老學長們拼命鼓掌,
幾個平常在部隊面前硬到不行的老學長上兵砲手個個眼眶發紅呆呆的不發一語.....在寒風冷雨的戰地前線裡目睹這一幕,42砲想每個人心裡都會暖烘烘的吧...
或許有看倌會懷疑..咦?..42砲會不會太誇張了ㄚ?..現在金門馬祖的服役弟兄要回台灣很容易呀,梯數夠了每隔一定時間弟兄就可以被安排搭快船或飛機返台休假成行,
怎麼有可能18個月都無法回台灣?..其實當時不只一般義務役士官兵如此,連42砲的師父也是在馬祖下部隊14個月後才得以休一航次第一次返台假,離他退伍只剩三個月而已,
當時也沒有電話能夠和台灣的家人朋友連絡,只能靠書信來往,若是海上風浪太大船艦沒辦法過來時,兩三個星期音訊全無根本是家常便飯...
所以當排裡一位新進弟兄拿著他的結婚證書影本及才剛出生小嬰兒的照片,可憐巴巴的問42砲他甚麼時候可以排到休假回台灣時42砲真的無言以對也無能為力,因為規定就是規定,
最快也要半年後再說...最怕的就是弟兄們情緒不穩定,尤其是接到信件的當天晚上,42砲發完信還得察言觀色,只要看見讀完信的人滿臉死灰眼睛紅紅,大概就知道甚麼事,
但是身為他們的排長42砲也愛莫能助幫不上忙,這時袍澤間的情誼就非常重要,42砲只能稍後再迂迴側背大概打聽甚麼事情 ( 那還有甚麼事情?十之八九就是兵變啦! )
..然後要幹部也得盯著點,安官衛兵上下哨槍械彈藥安全要特別謹慎小心處理清點仔細,千萬不要出甚麼狀況才好...因為42砲和其他弟兄還想平安退伍回台灣的哩...
這時登陸艦應該是離開海岸線不遠的距離慢慢的航行著,這時艙內廣播響起,這回聽的清楚是要各班值勤人員上更各部門就位準備進港作業,然後上甲板的陸軍弟兄又通通被趕下底艙待命,
整天看不見人影的各連主官也從後艙下來回到各連,所有人重新穿好衣服耐心的等待,大約一小時後登陸艦速度越來越慢,引擎聲音慢慢停車,船身明顯傳來其他東西撞擊的聲音,
大夥待在原地興奮的等待著...等艦體被拖船頂到碼頭又是一陣碰撞聲響後總算停了下來,船首錨鍊嘩啦作響,等此起彼落的哨音平息,艙蓋又再度打開...
外頭的燈光在我們這群習慣戰地嚴格燈火管制下的人來說簡直是明亮的太不可思議了,後來好一會兒大家才回過神瞭解現在已經到基隆了...隨著海軍人員再次引導,
每個人背負背包抬著麻布包裹著木箱魚貫上到上甲板,再由舷梯下船進入碼頭邊倉庫整隊...42砲從來不知道半夜時分的基隆港這麼美,遠近碼頭靠岸的各式大小船舶一片燈火輝煌,
由海上吹來的氣息那麼熟悉怡人,遠處市區儘管夜半時間仍然車流不息,霓虹燈閃爍爭輝照亮港邊的一棟棟高樓大廈....踩了踩腳下厚實的水泥地面....42砲終於回到台灣了...